走过2017

如果说，时间是一条长河，那么年就是其中的一朵浪花，所不同的是，对幸运的人来说，它叮咚成了一支美妙的乐曲，承载着你的辉煌；而对另外一部分人来说，它却汹涌成了一个漩涡，足以吞噬你的一切。

很不幸，我就属于后者。

那是四月份的一个黑色星期一，没有任何征兆，我还准备像以前一样去上班，去组织一场盛大的校级朗诵比赛，然而，随着孩子插上氧气管，坐上急救车，直扑省城，一路颠簸一路悲，一切，都改变了。

炼狱般的日子开始了。

从那时起，我面对的，不再是以往熟悉的面孔——即使他们调皮，听课偶尔不专心，我也总有办法；而是疾病，未知的病毒，昏迷不醒的女儿，源源不断注入她体内，大剂量的强效抗生素，依然顽固不退的高烧……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和绝望，我所学的专业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和讽刺，我仅有的才智零碎成了一地沉重而混乱的脚印，我一切的希望和憧憬被白色的环境，和插满各种管子的孩子给瞬间窒息了，击了个粉碎。

史铁生说他自己，职业是生病，业余是写作；对于这一年的我来说，又何尝不是如此，只是生病受难的是我女儿，一个刚学会微笑，还未来得及叫爸爸妈妈，就遭遇命运毒手的孩子。

在南昌抢救了18天，孩子的命暂时保住了；又出现了新的问题，遂在暴雨如注的沉沉暗夜，在未落实床位的情况下，历时8个多小时，赶到了“希望之都”上海——孩子在医院住院30余天，先后做了两次手术；医院，发现了新的不对劲，医院，如此来来回回，反复折腾，却没什么明显好转。夏去秋来，我们在上海也已住院四个多月了。医院过的，一同学提前送来了他上海丈母娘做的几个粽子，慰藉了一下我们孤寂的心——谁说多病故人疏，你看，不还有人在惦记着咱、关心着咱嘛！

医院过的。我一同学正好在该院第二住院部进修，是夕，他叫了外卖，两家人吃了个简单的“团圆饭”。晚上九点多，北京的寒气砭骨，在这里发展的作家彭生茂——余干人，突然发给我，医院看望我们，还带了几本他签了名的著作过来，让我们感受到了一份浓厚的乡情。

初，从余干县城上了救护车后，达南昌、经上海、转北京，行程数千公里，二百多个与世隔绝、度日如年的住院生活，妻子和孩子一次都没能回过家——她们全然不知道，车库门前的草很高了，东西发霉了；没用完的尿不湿，还委屈地蜷缩在沙发一角，落满了灰尘；那辆孤独了数个月的的红色手推车似乎在抽泣，小主人冷落它很久了……

我挣扎过、绝望过、怨天尤人过，常常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，无法呼吸。

然而，时间会教你脾气渐无，让你认识到，没有谁的人生一帆风顺，没有谁不在风雨中学着坚强。君不见，从病房到走廊，从抢救室到ICU，哪一张女人的脸上不是写满哀伤和泪痕？哪一个男人不是胡子拉碴神情疲惫？哪一天缺少过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声音？

这一些日子，我认识的疾病比认识的人都多，接触到的悲剧比呼吸的空气都要强烈。

医院出院前夕，我租住的小院子里，来了一个“世界上最大的脑袋”，是脑积水患儿，6岁左右，看起来俨然一个外星人。我看到他的时候，他父亲正给他戴毛线织的帽子——那顶帽子比米袋子的口都要大，令人不忍卒视，怎么会病成这样？前不久，我还看到过这样一张配文的图片，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脑积水儿子，无钱医治，流落在上海的街头，不知如今怎样了；直到现在，医院……

在病友群里，宝爸宝妈们每天对疾病的讨论，更是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们，痛苦，从来就没有远离过彼此——前不久，抵抗力弱的孩子罹患了一场感冒，就住院挂水20来天，医院，就是一个证明！

善良的人们是能充分理解这一份痛苦的。在无数个身心俱疲的日子里，亲朋、好友、领导、同事、学生、网友，以及陌生人，对我们给予了够多的关心和帮助，或在我的文章后留言、赞赏，那一句句温暖的话，一声声殷切的问候，像阳光照耀着我阴晦的心，烘干伤口；或提供求医问诊方面的信息；或爱心爆棚，甚至半夜打我几次电话，然后送来三千块钱执意要我收下，而我们却素昧平生；或者同为病友家属，同样遭遇不幸，出差到北京，还坚持来看望我们，留下千元红包……还有很多令我们倍感温暖的人和事，书不尽言。

我们很感动，也很惭愧、惶恐，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次次的深情厚意，又如何能还得清，而有些，恐怕永远都还不上了——我们都不认识他们。

省教研室的叶老师曾对我说，要学会坦然接受别人的善意。她说，自己上半年也住了院，感同身受孩子和家属的苦楚。我对她的话的解读是，当我们接受了别人的善意后，就应学会感恩、铭记、回馈，用行动传递这一份善良，如此，我们的内心才可能归于坦然。作为一个老师，我们要做的就是，不贬低自己的职业，热爱孩子，心里装着他们，真诚地关爱他们，不厚此薄彼，努力地工作，也善待我们的单位，就是一种很好的回报方式，不是么？

农历年，真的要结束了，我之所以没有使用“终于”这个词，是清楚地知道，把自己的不幸，归咎于某一时间段，是没有意义的，就像今年适逢我的本命年，不仅没有带来好运，反而噩梦相随一样，一切，都是自己的感觉罢了，都是唯心的。

我选择“走过”这个词，是默默地告诉自己，过去了的，像以往任何一年一样，就不要再计较，无论光荣和屈辱、幸福和悲催；最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，得意时不可忘形，面对骤临的悲剧，也要硬着头皮面对，咬牙坚持，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，生活还得继续。

生而为人，就得不停地行走，在行走中寻找人生的终极意义；而当我们涉过一切险滩和危险的境地时，留给大地的背影和足迹，才会坚实！

该来的，都会来，一蓑烟雨任平生！谁怕！该是属于你的，也跑不掉！莫急！

年，祝愿所有的朋友幸福安康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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